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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(I) (第5/5页)
这味道。秦招少年时无聊,曾有一种癖好,就是拿张一千元纸币盖着鼻孔,吸那气味。有时他会闻出金钱轮转的歷程:鱼腥、脂粉、汗臭、油烟,各种分开来很臭的味道一合起来,便挥散出色香俱全的味道。数不清的人用这钱换来一种又一种的物品或服务,男人用钱换来秦招的服务,秦招用服务换来钱。 浑浊、骯脏的气味吸引秦招,他感到安心。只要保持污秽,便没有别的东西能伤害自己。 他吸纳。他将各种或好或坏,或污或洁的东西吸到自己身体,掩盖原来乾净漂亮的皮相,用物件围在身边形成栏杆,一张张纸钞贴在墙上,让自己忘记皮肤与墙的顏色,再也想不起物件直接碰到皮肤上的感觉。 但信封的尖角扎在手上,刺刺的,不痛。 手机用太久,底部发热,灼得手心热,秦招人也浮躁蠢动。 「你真的不记得那年我们交换过什么礼物?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换礼物,竟然忘了。」秦招再次质问。 「我真的忘了。」是信。 就不过是一封信。那年楚暮交给秦招一封长长的信,是用铅笔写的,怕用原子笔写的话,写错字就涂得四处都是白油,不好看。内容很无聊,反正就是祝福,以及写了些对未来的幻想,幼小的楚暮叫秦招上了中学后不要忘了他:想一起去租漫画、一起识个漂亮的女朋友、一起看咸片、再一起交换礼物——上到中学有零用钱,就不用再交换小食、生日卡、信这类寒酸的东西。 可是,楚暮收到秦招的ipad时,却无法因ipad高昂的价格而喜悦。 为什么呢?「我是真的忘了当初和你交换什么礼物,都是小六的信,你不也忘了吗?这又有多重要?」 很重要,秦招想说这件事困扰了他两星期:「并不是有多重要,只是突然有些好奇。想不起来就算了。」他回家要继续想,直至想出来为止。 可是一回想那些生日礼物,儿时与楚暮做过的傻事就一一浮到秦招脑海里。他实在无法解释,这些年来半点也想不起来的事情,竟在近日一一重现,清晰得彷彿他从来没忘记过那些片段。又或者那些事有若干细节是他下意识捏造的,只是为了让事情显得更圆满。回忆都是谎话,却又美丽,使秦招很想相信那些事确实发生过。 就算他跟他说起当年那封信,可是秦招连他如今写的这封信也不肯看,又怎会有兴趣知道当年那封幼稚的信?「记不得也没所谓,都过去了。最重要是活在当下。」 当下?「是,反正都忘了。」当下有什么事值得纪念?那封信。那封楚暮写给他,而他不敢看的信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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